夏季卷-2014年季度精选集-读者-乡土人文版

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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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荣的母亲们  文_吴念真  阿荣的妈妈从台北法院回来的那天傍晚,村子里的妈妈们都聚集在村口等消息。  那天,是阿荣涉嫌结伙抢劫宣判的日子。他爸爸之前已经说过,就算判得再重也不会上诉,说有这样的孩子跟没有一样,何况,他也没钱替儿子找律师。  阿荣生下来就有点智力不足,但他是邻居所有的妈妈们疼爱的孩子。他整天笑嘻嘻的,不调皮捣蛋,不惹是生非,而且任劳任怨。“比自己的小孩还好支使。”妈妈们都经常这样说。比如,临时缺什么,要到一个小时路程外的九份去买,叫不动自己的小孩,只要交代给阿荣,就算台风天他也肯去。虽然偶尔会出错,比如要他买面线,他却买回铁线之类的。要他帮忙照顾小孩,他可以寸步不离,一抱就是一个下午。村子里的孩子大部  分小学一毕业就到台北工作、当学徒,而他却老是被“打回票”,所以一直待在村子里,成了所有的妈妈可以使唤的孩子。  一直到17岁,他才去了台北,在一个面摊当洗碗工。19岁那年,面摊附近的几个小孩缺钱去抢劫,找他把风,他竟然傻傻地跟着去了。  阿荣的妈妈回来了,所有的妈妈们相互拥抱着在路边哭成一团。爸爸们则在榕树下沉默地抽着烟,一根接一根。  阿荣被判了10年,不过,比起被枪毙的其他人,妈妈们说村子的神灵果真显灵了。因为为了这个审判,她们在神前一起发愿,吃素吃了100天,祈祷阿荣不用上刑场。  阿荣在监狱里好像常被欺侮,辗转托人转告说,可不可以给他一些钱,让他好打发那些人。  送钱进监狱好像不容易,他妈妈想到一个方法,把钱放在要给他的裤子的口袋里,然后用针把口袋缝成上下两层。检查的人的确没摸到,但阿荣同样也找不到钱。  当时念初中的我奉命给阿荣写信,在信里头详细画图告诉他藏钱的地方。我们都不知道监狱里的每封信都会被查,结果口袋里的钱不但被充了公,阿荣甚至还因此被处罚。  为了把钱送给阿荣,妈妈们好像一直不死心,四处打听着有什么好办法。有一天,妈妈们忽然都神秘地聚集到我家,然后有如进行什么仪式似的,每个人都拿出一张当时*大的百元钞票,坐在矮凳上撩起裙子,把钞票在大腿上仔细地搓成细细的纸卷,然后用细线密密地捆扎,捆成大约一根火柴棒大小,之后,每个人又拿着一个生鸭蛋,就着门口的光,非常小心地在蛋尖的地方,用针一针一针慢慢戳出一个小小的洞,然后再把那个火柴棒大小的百元钞票塞进去。  妈妈们虽然没有赶我走开,但随时都有人警告我:“你如果讲出去,就把你的头剁下来当椅子坐!”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妈妈们不知道从哪里探听来的“偷渡”方法。  她们把塞着钱的生蛋下锅煮熟,然后放进加了酱油的汤汁里一次又一次地卤,好让阿荣的妈妈去探监的时候,把这些藏着钱的卤蛋送进监狱里。  那是一个冬天的午后,屋子里弥漫着卤汁的香气和妈妈们的沉默。  忽然有人说:“可是……阿荣这个傻瓜会不会笨笨地把这些卤蛋分给大家吃?”  在妈妈们惊慌之际,我听见阿荣的妈妈坚定地说:“不会啦,我会交代阿荣,说这是妈妈们替你过20岁生日做的卤蛋。这里面有不舍、有思念、有恩情,就算吃到吐出来,也要给我一个一个自己吃完!”  魏姐  文_姚晨  小土豆出生满3个月,月嫂魏姐的工作时间也到期了。  魏姐50岁,经验丰富,性格强势。3个月前刚到我家,她便是各种挑剔:消毒锅不合适,吸奶器不好用,奶瓶不合格……我精心给小土豆挑选的东西,几乎没她看上眼的。  我刚生产完,身体虚弱,神经敏感,被挑剔得抓狂,几次暗自发誓要把她辞退,而且,永远不再用月嫂!有此想法,心里稍觉安慰,开始偷偷学艺——她动作麻利地给小土豆换尿布、一脸宠爱地给小土豆洗澡……一切都训练有素。我学是学会了,可必须承认,这些事情,我干得确实不如她漂亮。  魏姐身体丰腴,大部分时间,小土豆更愿意被她抱着,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她怀里睡觉,只有吃奶的时候才会想起我。这点让我颇为嫉妒。我甚至怀疑,在他眼里,可能魏姐才是亲妈,我就是一头奶牛。  魏姐是东北人,唤“小土豆”这3个字时喜欢尾音上扬,拐好几道弯儿,小家伙每次听到都傻乐。给小土豆洗澡时,魏姐还会哼儿歌哄他,标准的东北口音:“小燕纸(子),穿花衣……”小土豆如听歌剧,颇为享受。  每次给孩子洗完澡,魏姐都会按自己的喜好,给小土豆梳个朋克头,穿上她觉得好看的衣裳。我这个当妈的只有在一旁做观众的份儿。后来,小土豆的头发越来越长,实在立不起来了,魏姐就给他改了发型,朋克头变成了二八分。  聊天时,我问过她:“月嫂这工作是不是挺闹心的?孩子一出生你就带,刚培养出感情就得走了,再到下一家,再重新带另一个孩子。”  她叹口气说:“所以我带孩子从不愿超过3个月。回家后,经常夜里醒来满床摸孩子,嘴里还念叨:‘孩子呢?’我儿子听到后过来说:‘妈,你这是在家呢。’这才倒下接着睡。”  魏姐离开的这天上午,我比平日起得早,想着过一会儿要送她下楼。结果她收拾停当准备走时,死活不让我们出门,往屋子里推我们的瞬间,眼泪噗噜噜地往下落。平日里爱笑的小土豆,也像知道魏姐要走了似的,嘴角往下撇着,要哭的样子。我安慰她:“如果以后我再生娃,您一定再来帮我带啊。”魏姐背对着我们,使劲点头,使劲挥手,匆匆进了电梯。  我们的一生,除了家人外,不知还会和多少人相遇。记录下魏姐,是希望小土豆长大后知道,在他来到这个世界*初的日子,和他的生命有过交集、爱过他、疼过他的人中,还有一个人,是魏姐。  吃口大酱有多香  文_郭宏文  从春天到秋天,我家院子里的东墙根,总有一口不大不小的缸摆放在那里。它的旁边,长着一棵枝条不密不稀的樱桃树,还长着一丛枝叶繁茂的芍药花。一口缸,一棵樱桃树,一丛芍药花,把我家院子的东墙根拼凑得引人驻足,诱人观赏。我常常站在那里,视觉、嗅觉甚至听觉,都乖乖地成了缸、树和花的俘虏。  那是一口底座小、上口小、中间大肚的酱缸。它原本是我家的一口水缸,可有一天,母亲把它改成了酱缸。原来的那口酱缸,被母亲改成了专门用来腌咸菜的咸菜缸。母亲又买了一口更大一点的缸当水缸。我们家有好多东西都是从小变大的。水缸从小变大,酱缸从小变大,铁锅从小变大,饭盆从小变大,就连院子里的菜窖也是从小变大。这些变化,总给人一种承前启后的感觉。随着我家的东西从小变大,院子却好像在一点点地变小。虽然空间上似乎变小了,可越来越热闹了。  一口酱缸摆在东墙根,是一幅别致的画面。有时,那酱缸口上盖着一个圆锥形的酱篷篓;有时,那酱缸口上蒙着一层白白净净的罩布。酱篷篓是用秸秆编的,纹理整齐而清晰。在我的眼里,它跟爷爷经常戴的那顶草帽同样好看,只是比爷爷的草帽要大许多。  我家的院子以中间走道为分界线,东西两边是截然不同的风景。东边是一个菜园子,一口井就挖在菜园子的墙外边,一株刺梅栽在离井不远的地方,过了那株刺梅就是放酱缸的东墙根。而西边,猪圈、鸡架和狗窝一溜地排列着。东边显然被绿色主导着,西边则被畜禽主导着。  起初,狗窝是搭在东墙根的。有一段时间,西墙根鸡架上的鸡时不时地受到“老黄大姐”的骚扰,深更半夜的,鸡们就会叫起来,叫声瘆人得很。“老黄大姐”是黄鼠狼,我们山屯里的人都管黄鼠狼叫老黄大姐,甚至家家还把它当成保家神仙供奉着。半夜一听见鸡的叫声,母亲就念叨一些求老黄大姐多多保佑的话。  有一天,母亲把东墙根的狗窝拆了,在西墙根的鸡架旁边搭了一个新的狗窝,让狗和鸡成了邻居。打那以后,夜里再也听不见鸡的叫声了。为此,母亲在喂猪的时候,每次都留点猪食给那条小黄狗吃。很明显,母亲用小黄狗来对付“老黄大姐”这一招,还真是收到了奇效。也许,狗窝原本就应该搭在西墙根,狗窝哪能跟酱缸搭在一起呢!  母亲经常站在酱缸前,拿着那把榆木做的老酱耙儿,一下一下地给酱缸里的大酱“打酱耙儿”。“打酱耙儿”就是把酱缸下面的大酱倒到上面来,把上面的大酱倒到下面去。从春天到秋天,酱缸里的大酱总要定期打酱耙儿,不打酱耙儿,大酱就容易变质,容易变成臭大酱。  我家的日子离不开那口酱缸,离不开那一缸颜色纯正、味道更醇正的大酱。没有那一缸大酱,就不会有我家快快乐乐和有滋有味的日子。  好酱须有好原料。每年的秋末冬初,母亲都要挑选上好的黄豆烀酱。烀酱就是把黄豆烀熟烀烂。烀黄豆关键是要掌握好火候。黄豆没烂之前,要烧硬火,估计黄豆有八九分熟了,就开始烧软火,慢慢把锅里的水烧干,还不能把黄豆烧煳。这样,所有的营养物质都留在了黄豆里面,没有一点流失。  母亲会趁热把稀巴烂的黄豆捣成泥状,做成四四方方的酱块,用牛皮纸或者报纸包好,放在屋梁上的空当处,发酵整整一个冬季。待在屋里,会闻到一股特有的清香。我感觉,那清香之中,既有豆香味,也有酱香味。  春天的时候,母亲就把这些发酵好的酱块浸泡在酱缸的盐水里。那盐水是用凉开水溶化的,而且沉淀了所有的杂质。浸泡上十天半月后,酱缸里的酱块和盐水在母亲的调理下,已经神奇地融为一体,融合成飘香的大酱了。  我们那个山屯里,管舀酱叫“刀酱”。刀上一碗飘香的大酱,就可以吃各种各样的蘸酱菜。不管是自家菜园子里种的还是山坡上野生的,不管是生鲜的还是煮熟的,只要蘸上大酱,就都是好味道。一碗大酱,可以让一把小白菜、一盘苣荬菜和一团杨树芽等许多东西,都名正言顺地变成美味,成为饭桌上的主角。  母亲会把大酱变换出许多特殊的滋味来:辣椒酱、茄子酱、倭瓜酱、倭瓜花酱、乌米酱、地耳菜酱、野百合花酱、黄花菜酱、蘑菇酱、鸡蛋酱、卤虾酱、肉丁酱……在母亲的身边,我可以写出一大串酱的名称来。我觉得,不管啥原料,只要弄来一碗大酱,母亲就能炸出一种特别的酱香来。  母亲炸的酱,该咸一点的就咸一点,像卤虾酱,可以存放几天;该清淡一点的就清淡一点,像乌米酱,只能吃一顿,不能存放。我根本没想到母亲能用乌米炸酱。我们那个山屯的高粱地里,几乎年年要长乌米,乌米可以生吃,也可以烀熟了吃,咋吃味道都不错。母亲把嫩一点的乌米挑出来,炸成清淡的乌米酱,味道更好。说是乌米酱,其实就是一道味美的乌米菜。我想,如果有机会的话,母亲开一个炸酱馆,生意一定会红火。  母亲炸好的酱,看着、闻着都会让人产生强烈的食欲。我们一家人,谁有个头疼脑热、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母亲就会根据这个人的饮食喜好,炸一碗味道独特的酱,来吊胃口。有时,自己真的想装一装生病了,装一装茶饭不思的样子,骗母亲炸一碗鸡蛋酱,然后,美美地吃上几碗高粱米饭。这个时候,那大酱的味道,不知有多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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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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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者·乡土人文版》2014季度精选集-夏季卷,带你进入魂牵梦绕的故乡,既有游子恋家的不舍与思念,又有对家乡美食的细腻描写,谱写了众多知名作家笔下质朴感人的乡土风情和人文风貌,带领读者一起品味乡间*纯正的舌尖美食,走进魂牵梦绕的乡土风景,挖掘传统文化的乡土内涵。精品美文,感情真挚,耐人寻味。读者美文汇聚精神甘露,点滴真情感动至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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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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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者·乡土人文版》——读者的地方人文第一读本。由读者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主办,创刊于2000年,以图文并茂的形式和自然细腻的笔触,描绘游子刻骨铭心的故土记忆,抒写国人挥之不去的田园情结,刻画乡野清新质朴的人文风貌,挖掘中华传统文化的深厚内涵。融乡情、亲情、感悟、旅食、民居、地理、地方人文和现实关注于一体,全方位地向读者们展现华夏地方人文之厚重与缤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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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辑 每一份想家都骨瘦如柴 你要请我吃大餐王金刚 每一份想家都骨瘦如柴罗强 十七岁的妈妈梅寒 阿荣的母亲们吴念真 妈妈给你丢人了小小 康老爷子智生 吃口大酱有多香郭宏文 娘留字茨园 天上禾木缘起桃花 为生活埋下尊严的种子吴迪 不要问妈妈孙道荣 爱的秘密海波 九指母亲朱钟洋 黄昏里的母亲黄孟轲 俺娘不是笨老婆顾文显第二辑 味蕾是有感情的 火烧芍药酒牡丹王文泸 就想吃个烧饼王芳芳 盛装绵绵 一场流泪的宴席王晓静 魏姐姚晨 人在草木间刘梅花 红茶雅颂吴雅真杨巍 湖南腊肉,熏出松香阿土 吃茶信陵公子 浇头面记殳俏 父亲的春运黑王辉 一碗乡愁陶莉 味蕾是有感情的王小丫 什么都敢吃的广州人申彪 台湾小贩绿妖 吃天光吴从周 黄瓜豆角,见风就长丛林 蒜香宫凤华 胡适:三分之一个“吃主儿”安东 不走寻常路的马铃薯小弟高广元赵佳 一树樱桃带雨红钟穗第三辑 思念在土布上流动 老表程维 那一年我离家出走华夏 距离一米看孙子安晓斯 给予是幸福,欠人家是受罪倪萍 重庆:老街老巷旧时光七月娃娃 冬季到拉萨来猫冬老姜 黄河绝唱李仪 思念在土布上流动耿翔 你给我的爱小径稀红 乡路八里长祖裕亭 本草有道钱红丽 手捏捏张立国 松桃瓦窑花鼓舞刘应华 青团李晶 老少爷们提笼架鸟崔岱远 边塞得胜堡,风雨五百年史建忠 6岁那年的一场相思病阮小籍 圈只虫子做“红娘”祁云枝 阿帕阿依努尔毛吾力提第四辑 那个冬天,那个人 一条路的生命杨恩智 那个冬天,那个人常新港 老友宋志军 千秋汉水梅洁 唱菜李开周 日暮乡关何处是丛桦 听说西藏能让人脱胎换骨夏洛 春联背后的爱情台啸天 穿旗袍的女人们余秋雨 简单的生活皮皮 独具魅力的藏族马文化夏敏 海上花园茶郑启五 顾家的猫咪刘滴川 邻居李铭彩 边地小城——普洱刘小方 商旅阮红松 海上朱家:从沙船世家到航运巨头侯珏 村有杏花许冬林 爱无所终陈敏第五辑 村庄是本看不透的书 中国人为何喜爱红色佚名 村庄是本看不透的书申志强 流淌而去的昌江河方李莉 风的路,鸟的路刘亮程 景德镇的青花胡冰 怒江大峡谷:人神共居之地像粒砂 北京四合院里的“学问”朱晓春 瑶族阿妹“斗牛节”颜士州 百家姓之“曾”姓袁义达邱家儒陈建魁 百家姓之“杜”姓袁义达邱家儒陈建魁 百家姓之“余”姓袁义达邱家儒陈建魁 线装的南浔施立松 文明的尴尬吴若增 挂壁公路:太行山上的震撼老k 民间端午习俗微末扬尘 湘南伴嫁张小雷 马年,行走北京“有马”的地方祁建 趣谈山东独有的地名周东升 妙趣横生的“马”字对联张雨义 精巧绝伦的硖石灯欣然 地戏之乐:随口而唱,应声而舞佚名 秋收慢陈绍龙

封面

夏季卷-2014年季度精选集-读者-乡土人文版

书名:夏季卷-2014年季度精选集-读者-乡土人文版

作者:读者乡土人文版

页数:303

定价:¥28.0

出版社:敦煌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4-08-01

ISBN:9787546807324

PDF电子书大小:63MB 高清扫描完整版

百度云下载:http://www.chendianrong.com/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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